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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三章蛛絲馬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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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三章 蛛絲馬跡

阮元回到撫院之前,李長庚也已經聽說了阮府家眷遇刺之事,也幫著先行回到撫院的兵士一同,檢查起最初八名刺客的屍體來。見阮元回到院中,李長庚也拿著一物走上前來,對阮元道:“中丞,這幾個刺客果然厲害,今日除了兇器和火刀火石,都沒有帶其他東西,只有兩個人身上發現了這個,請中丞過目。”說著便把手中物件拿到了阮元面前。

阮元看向那物件時,只見李長庚手中是兩個圓形銀幣,他也取了一枚,反覆看著,銀幣一邊是個人像,像中之人身著圓領衣衫,似是歐洲樣式,高鼻深目,身材胖大。人像之下,還寫著阿拉伯文的“1797”字樣,阿拉伯文左右各有兩排字母,阮元卻也不識。銀幣另一面,上部刻著一個皇冠,中間是個盾牌,盾牌裏有兩個城堡、兩只獅子,盾牌左右兩側各有一個柱子,上面掛著綢帶,紋飾左右,各自也都有西洋字母。

“這是……洋銀?”阮元向李長庚問道。

“不錯。”李長庚看了一眼,答道:“這洋銀據說都是西洋大呂宋國舶來之物,廣州最多,我在福建,卻也見過不少。只是這洋銀,海內現下也有不少了,只怕……”李長庚所言大呂宋國,乃是清中葉對西班牙的稱呼,銀幣上的頭像正是此時的西班牙國王卡洛斯四世,這時西班牙正飽受拿破侖侵襲之苦,卡洛斯四世才幹平庸,不得不依附於拿破侖,就在此前不久,西班牙畫家戈雅還曾作畫一幅,諷刺國王一家昏庸無能。

“不,這就夠了!”誰知阮元聽過這番解釋,便即對李長庚道:“李鎮臺,你現在就回定海,把三十艘大船都帶上,出海追擊海寇!能連續兩次用槍襲擊我等,身上又帶著洋銀,你說他們不是海寇,還會是什麽人?”

“中丞,這是不是有些武斷啊?”李長庚清楚街上襲擊之事,以為阮元定是眼看家人遇襲,心中惱怒,才做出了這個過激的決定,忙安慰道:“中丞,令夫人今日遇襲,這事確實讓人氣憤,可你我都是主兵主政之人,這緊要關頭,可更要冷靜啊?”

“西巖兄,我很冷靜!”雖然阮元這樣說,可他平日言語一向舒緩,這時說起話來,明顯快了不少。“我讓你現在去追擊,原因有三,其一,杭州附近土盜,我早已清剿幹凈,眼下即便尚有不軌之人,也絕不可能一次出動十名殺手,就算當年的陳阿三都沒這個實力!加上這洋錢,你覺得還有第二種可能嗎?第二,賊人這次出手,是趁我等不備,自然不會棄同夥於不顧,即便他們料到了無人生還的情況,也總會有些刺客同黨在海上接應,你及早出擊,他們說不定還來不及南下,就能被你一網打盡!第三,眼下正是漁市之時,原本就是海寇蠢蠢欲動之時,你這時出擊,即便沒有遇上海寇,也總能保護那些漁民捕魚的安全。總之,這次出擊,有利而無害,若是晚了,只怕賊人也能得到杭州消息,到時候他們先跑了,就來不及了!”

所謂“漁市”是浙東沿海對捕魚旺季的一種稱呼,這時已經入夏,正是魚群大量北上,漁民捕撈大魚的最好時機,海上捕魚盛況,便如同市集一般,故而民間有了這個稱呼。之前幾年一些海盜時常霸占漁場,向漁民收取捕魚錢,故而阮元對保護漁市也格外看重。可李長庚聽著,卻還是有些疑慮,問道:“可是中丞,若是我現在就回去出兵,那杭州這些新炮怎麽辦?兵貴神速,炮可沒辦法這麽快運過去啊?”

“這個無需多慮。”阮元道:“賊人即便想到這些刺客回不來,也絕難想到我們這時便能出擊,所以,這次他們來的人應該沒有十足準備才是!至於火炮,眼下溫州定海兩處冶局所鑄新炮,不是都暫時放在你那邊了嗎?全都帶上,再加上去年繳獲那幾門重炮,夠用了!切記,兵貴神速,若是晚了,賊人自然也就撤回去了!”眼看阮元思路嚴謹,確有其中道理,李長庚也漸漸信服了阮元之言,便即向阮元作揖拜別,當即回歸定海鎮去了。

“老師!”這時,許宗彥和孔璐華也已經安頓好了謝雪,見阮元囑咐李長庚已畢,便即走了上前。阮元心中也擔憂謝雪安危,忙向二人問道:“積卿、夫人,月莊那邊怎麽樣了?”

“小師娘性命應該無礙,只是昏過去了。學生已經找了醫生,正在為她診治,可是老師,這些賊人究竟是何種來歷,竟然光天化日之下,突然對兩位師娘行刺呢?”許宗彥道。

“積卿,這也是我的不對。”阮元嘆道:“平日我想著,一來陸上土盜,都已經被我剿滅,二來我們撫院之家,若每次出門都依《會典》之制,排場決計小不了,到時候只會讓城裏百姓以為我們奢侈,他們心中必然不平。所以我和夫人平日出行,儀仗護衛都盡量少帶,卻不想今日,竟被這群海盜鉆了空子。看起來,以後出行,卻也不得不依朝廷定例了。”

可是看著許宗彥意外回到杭州,阮元也不禁想起一事,問道:“積卿,話說回來,有件事我還沒弄清楚呢。我聽說你去年在京城,已經授了兵部主事,朱恩師來信之時,還說起你為人謙恭、學行過人呢,怎麽這才一年工夫,你就回杭州了啊?”

“這個嘛……也確是有些慚愧了。”許宗彥不禁苦笑道。聽他說過自己為官之事,阮元方才清楚他入京遭遇。原來許宗彥確實因翰林散館成績尚可,改授了兵部主事,可到了兵部,許宗彥卻發現六部工作,與自己所想天差地別。許宗彥生性恬淡,酷愛讀書,平日於書中聖賢言行、前朝制度,也多所議論,但到了兵部之後,兵部其他的郎中、員外郎、主事大多對這些經籍之事了解不多,根本說不上話,這些人又看他資歷最淺,便把許多公文都交給他處理。而且由於他官職低微,對兵部各種決議也完全說不上話,只能幫著其他司官跑腿打雜,校對文書格式,甚至有時還要抄寫大量文書。這時白蓮教之戰正在膠著之時,前線公文來往頗多,可許宗彥對戰事如何,卻全然不得過問,每日只得在許多意義不大的程式性公文中消磨光陰。時間長了,先前的一顆報國之心,便也漸漸黯淡了下來。(按:清制六部有堂官司官之別,各部尚書、侍郎,統稱堂官,郎中、員外郎與主事則統稱司官。)

就在他授職主事之後兩個月,忽然接到家裏書信,說母親患病,一直難以痊愈。許宗彥本就對官場之事漸漸失去了熱情,這時眼看有個機會回家,又哪裏願意在京城繼續耽擱?當即上書 請辭了主事之職,南下回杭州來了。其實這時許母之病已然痊愈,可許宗彥卻已經厭煩了程式至上的主事生活,不願歸京覆職,又去了家中“許記”打點營生。這一日正巧遇上孔璐華轎子經過,突然被刺客襲擊,“許記”為防賊盜,本就備有不少家丁,正好派上了用場。

阮元聽了,卻也一時說不出什麽話來,他也清楚,六部之事,能進行決議的只有各部堂官,各部司官只能辦事,卻無半分決事之權。正因如此,大多進入六部的司官只有靠辦事勤勉,爭取獲得堂官青睞,又或者入軍機處做章京,也可能得到皇帝賞識,但除此之外,司官升遷幾無他途。包括孫星衍也是以榜眼身份,一時全力投入刑獄之事,方得以穩步升遷。自己一直在翰林院為官,做官第二年就升了少詹事,乃是有清一代漢官中絕少數的特例,又怎能對許宗彥強加指責呢?

許宗彥卻已聽孔璐華說起了焦循之事,這時也不禁向阮元勸道:“老師,裏堂先生準備應舉,學生也有所耳聞,只是學生做了官才發現,這官場生活,與平日讀書治學,可是全然不同,讀書再怎麽有見地,學問再怎麽高深,到了官場,也可能全然無用啊。聽聞裏堂先生心性與學生相近,學生還是希望裏堂先生三思。”

"我可以將你這些話告知裏堂,但這樣的話,我也說了不少了。總之,不親自去試一試應舉之事,我看裏堂這次是不會罷手了,倒不如先讓他去吧。”阮元道,這時,一個醫生打扮之人,正在劉文如的陪同之下,向阮元急趨而來。原來劉文如在育嬰堂那邊也已經聽到了孔璐華一行遇刺的消息,急忙回到撫院,正好遇上了給謝雪治病的醫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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